燎原.

“一千只蝴蝶的骸骨。”

 

【一八衍生】七年之痒(上)[霆茗/半rps]

《茧》的番外,正文:《茧》

这次轮到霆哥吃醋和不安了。



《老九门》开播之际,Hanson总算也火了一把。

剧本早就被工作室看好并接手,经纪人又费尽心力帮他把角色谈下来,这一次Hanson在剧中担任的是主演,从第一集开始一直到最后一集,戏份多得要命。

开机第一天下了八页纸的通告,有七页半都是他的台词。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关于道家的专业术语,接到通告的时候,Hanson拿着剧本翻了几页,整个人脑袋都大了。他合作的男演员算得上是老搭档了,他们在同一个工作室,认识的时间两年有余,所以William毫不客气的把多余的台词全都推给他来背。

“不屌的事情都交给Hanson来做了。”

他在看采访的时候,看到William面对着镜头笑出一个深深的酒窝。

Hanson只能好脾气的照单全收。

William的理由看起来合理又自然,但即使他不说,Hanson也能明白一二。多一句台词就多一分钟的出镜,出镜率高了,观众自然就能记住他了。这是机会,Hanson怎么可能不好好抓在手里。

他在拍摄间隙想着陈霆的名字,又想到了William的名字。

Hanson知道陈霆的英文名也叫William,和他那个动不动就笑出一个酒窝的工作室同僚一样,实在是巧的很。只不过这两个人虽然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,性格却是大相径庭。陈霆没有哪里像William的。不是说陈霆不好,Hanson觉得,假如陈霆能像他这个同事一样,稍微开朗一点,也不会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压力那么大。

彼时Hanson正在寒风呼啸的横店,抱着一个暖水杯,杯子里面泡着上好的金骏眉。他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愣了愣,然后反问自己,和陈霆的相处让自己感到压力吗?

Hanson没来得及思考出答案。他在剧组的生活着实忙碌,至今已经连续五个月没有休息期,期间四个月的时间都在横店被消磨掉。每一条role他坚持反复拍摄,直到可以流畅的表达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,做到最满意的程度。

他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回家了。

五年前当陈霆突然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,Hanson还以为自己在做梦,或是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里。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,他顶着十几年来北京最大的一场雨回到住处,打开门的时候,就被一室温暖笼罩。那时候他在想,原来许过的愿望,真的会有实现的可能。

陈霆用消弭距离的拥抱让Hanson来确认自己的存在。他没有解释很多,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,说Hanson,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。一遍一遍重复,直到肩上的湿热透过薄薄的T恤落在皮肤上。那些眼泪像是滚烫的烙铁印在他身上,让他疼得收紧了手臂,将Hanson牢牢的拥在双臂之间。

他们经历过很多。

这段爱恋开始得莫名其妙。他想或许用一见钟情这种缥缈的词语来形容也不为过,从一个眼神到一个亲吻,不过需要三天的时间。中间还有过很多次离别,多数是由于Hanson的工作问题,而最刻骨铭心的那一次分别,在陈霆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疤,那些痕迹要跟随他一辈子,永远不能被抹去。后来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和久别重逢的思念,他们在柔软的床铺上相互纠缠撕扯,血乳交融,用最直白和野蛮的方式来确认对方的存在。

最终,这一切全部归于平淡。

陈霆彻底挥别了过去,他凭借着金融学硕士的学位和港大高材生的身份,在Hanson家附近的公司找到了一份普普通通的职员工作,一个月拿着七八千块钱的工资,不太多,也不算少。虽然与他从前的收入不能相比,但是这样的生活平静又规律,比起不知哪天就要被人砍到扑街,现在的日子让陈霆十分满意。

他在那次事故之后,离开了中国一整年。那是耀文最后一次帮他,动用自己的势力,将陈霆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美国。曾经的大哥帮他打点好了一切,一早通知到Michelle接手,又去说服王老板,好让陈霆在地球另一端的陌生国家可以有一个落脚的地方。那时候陈霆刚刚脱离危险期,脸上还被氧气面罩覆盖着大半,他说不出话来。

他的命是文哥救下的,可是他已经再不能像从前那样,对耀文说,我要跟你。直到坐馆的阿公与Irene去世之前,陈霆都不可能再回到香港。

在王老板的帮助下,他在美国申请到了一个大学的金融学硕士。他的前女友曾经在他一边疗养一边读书的时候,隐晦的向他表达过想要复合的意思。陈霆当时正忙着准备他金融理论课程的考试,手中的笔转动得飞快。他听懂了Michelle的意思,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。陈霆恍神的想到远在大洋彼端的Hanson,他们的最后一条简讯,Hanson说“我等你”。

他实在让Hanson等太久了。

所幸Michelle是个聪明人,她看出了陈霆的心不在焉,没有选择为难他,也再没有提起过从前的事。她大概是彻底死心了,又或者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,比起两年前,更加成熟了。她知道陈霆做出的决定,不是靠谁同他哭闹一番就能令他改变主意的。

当年的她不能,现在的她更没有可能。

而陈霆,他在抛下了书本六年又重拾之后,终于顺利的拿到了他想要的学位。

在陈霆回国之后,Hanson将没有拍摄工作空闲时间全部交给陈霆。他用更多时间陪伴对方,为了弥补当年他明知陈霆身处险境却只能旁观的遗憾。他们不常出门,毕竟Hanson的身份实在不方便他像是普通人那样,与自己的爱人牵手走在路上。但是偶尔,傍晚陈霆下班之后,他们会相互勾着手指并肩散步,顺便在路过超市的时候,采购一些日用品和新鲜的蔬菜水果。

这些点滴,Hanson想着想着就笑起来。他用剧本掩着上扬的嘴角,连眼睛都眯起来。与他同个工作室的William转头的时候刚好瞧见,那双好看的眼睛在Hanson身上停留一阵,William就抛下了那边正在交流剧情的女演员。他轻快的朝Hanson走过去。

和戏内的角色不同,William在戏外,其实算得上是十分活泼的。他正穿着下一场戏的戏服——一条大红色的丝绸长裤,这裤子从一大早起来,没少让他受到善意的笑声。而Hanson是少数几个没有笑出来的。William知道Hanson比起那些小辈儿来说要稳重得多,虽然他也不见得比那些后生仔的年纪大多少,可是Hanson安安静静的往那一坐,就显出一种稳重的气质,让人觉得平淡又舒适。

他揽着Hanson的肩膀问:“你在笑什么呀?”

翘舌音软绵绵的好听,让Hanson想起他同样来自香港的爱人。

正在他发愣的时候,他们的互动被前线探班的粉丝拍摄下来。他转动眼神的时候猛然看见姑娘拿着手机,镜头对准他们。他实际上被吓了一跳,连手里的水杯都晃了晃。Hanson低下头,故作平静的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热烫的茶水,对仍旧在同他讲话的William说:“有人录像呢。”

后来《老九门》杀青。那阵子Hanson的戏份仍旧很多,甚至比起一开始要更忙碌一些。但是他摸清了角色的性格,表演越发熟练,加上他好歹是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老演员,相比之下,反而比那些初次站在镜头前的小辈儿们,结束得要更早一些。

冬天的夜晚来得快,Hanson在已经变得昏暗的光线下埋着头发微信。他在告诉陈霆,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了。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收到回复,也不知道陈霆有没有看到他的消息,Hanson呼出一口白雾,将手机揣进口袋,搓了搓发冷的手。导演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问他要不要留下来等庆功宴,Hanson摇了摇头,抿着嘴唇笑出一个酒窝。

“谢谢导演,但还是不了,家里等着我回去呢。”

他说,心里像是装了蜜似的,连酒窝里都溢满甜蜜。他很想陈霆。

Hanson让小助理帮他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,直飞北京。有专门的车将他送到机场,Hanson没好意思让小姑娘帮他拉行李,自己拖着笨重的箱子,穿过宽阔的机场大厅。

他毕竟是公众人物,现在又有相当的粉丝群,但是当Hanson真的被几个粉丝拦住时,他还有些发愣,像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也有这种会追行程的粉丝一样。他想到自己从前确实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待遇。

他温和的答应粉丝合影签名甚至是拥抱的要求,耽误了一点时间,可是他丝毫没有不耐烦。

不知道家里的那位是不是等急了。他坐在头等舱柔软的沙发座椅里,闭上眼睛放空思绪。飞机平稳的飞行,航程的时间太短,根本不够Hanson补充几个月以来缺失的睡眠,他只让酸涩的眼睛放松了一会儿,放弃了小睡一阵的打算。他转成侧身靠着机舱,从小窗户看到落日的余晖洒在下方的云层,染出一片金色的云浪。

Hanson猛然发觉,在经历那么多事情,又过了这么多年之后,他对陈霆最初那些思念的情绪,像是被平和的相处冲淡了许多。虽然当他每一次结束工作,仍是要尽早回去,但更多的是顾虑对方的心情。

陈霆会想他。大概,他在心里补充。至少是Hanson希望陈霆会想他的。

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个年头,Hanson以为他们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下去。他们素来没有什么争吵,一来Hanson会习惯性的包容陈霆偶尔的脾气,而陈霆也在几年的相处中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棱角分明;二来却是Hanson的工作性质,让他鲜少能得到休假的时间。工作起来就像现在这样,恨不得几个月都不着家。

虽然避免了冲突和摩擦,可是同样也引发了其他问题。

Hanson到家的时候,陈霆正盖着毛毯在沙发上抽烟。客厅的墙上落着投影,放映的是一部老电影,昏暗的色调和低沉沉的音乐,Hanson一时间叫不上名字来。男人被开门声惊扰,他转过头来,盯着门口的黑影看了一会儿,咬着滤嘴模糊不清的抬高声音:“回来了?”

对方浅浅的答应一声,陈霆注视着那个人影将外套脱下来,挂在门口的衣柜上,又搓热了双手朝他走过来。

自从六年前那次事故之后,陈霆的关节落下了点病根。当年肩上的那两刀伤了筋骨,让他一到阴天下雨就要关节酸痛。毛病说大不大,但是真疼起来,简直是要往骨头缝子里疼。饶是昔日的霆哥,也要揉着肩膀,半天抬不起胳膊来。Hanson心疼,他慢慢养成了在冬天将带着凛冽寒气的外衣留在玄关,小心翼翼的不让凉气儿沾到陈霆身上。他又专门去买了毛毯和热水袋,凡是赶上冬天或是下雨天,Hanson都会贴在对方身边,用加热好的水袋去揉他的肩膀。

但是Hanson不在的时候,陈霆自己懒得去折腾。

他掀开毯子把烟蒂按灭,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,把热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。Hanson看见他没有穿着拖鞋,提高声音叫他不要着凉。Hanson有很多需要操心的地方,陈霆的家乡是香港,在地图的南端,是一个即便是冬天,温度也很少会降低到5度以下的地方。但北京不同,才一入11月份,体感温度骤然降低,Hanson就穿上了棉服。

他和陈霆一同买了许多衣服,塞在卧室的那个大衣柜里面。Hanson在闲暇的时候慢慢将里面整理得齐齐整整,方便换季的时候找到相应的服装。其中有许多是同样的款式,Hanson怀揣着小小的心思,想着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。

陈霆在这几年里慢慢的学会了做饭,手艺称不上多好,但终归是家的味道。Hanson乐此不疲的尝试,偶尔也会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忙活,但是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了,并且在Hanson的工作多起来之后变得越来越少。

这让陈霆难得的开始感到不安,他一次一次在网络或是电视上看到Hanson的脸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熟识他。他该是为对方感到高兴,但是他的Hanson却不再只是他的了。

陈霆坐在餐桌对面看着Hanson,对方一边吃饭,一边拿着手机敲字。那张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,酒窝浅浅的,随着嚼动的动作时隐时现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Hanson对着手机笑得这么开心——也不知道那头是谁。陈霆突然有点说不出的憋闷。

他再一次意识到,即使他已经从帮派脱身,他和Hanson仍旧是两个世界的人。Hanson天生是该站在聚光灯下的,而他……陈霆抿起冷硬的嘴唇,没有继续想下去。他伸手去拿Hanson的手机,动作不快,也没有任何想要窥探对方隐私的意思,本意只是想要提醒Hanson快些吃饭。而Hanson发现了他的动作,他像是无意的,头也不抬的将手移远了一些,按灭屏幕,又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。

简直就像躲避陈霆一样。

那个人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,抿起嘴唇,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,带着点沙哑的烟嗓开口:“吃饭吧。”他说,平平常常的,顺手给陈霆夹了一筷子菜。

“你喺同边个讲嘢,食饭嗰阵都要同佢讲?”陈霆问,筷子放在桌面上动也没动过。或许是他的语气不太好,Hanson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他慢慢将碗放到桌上,陈霆沉着脸,伸手去拿他的手机。这一次Hanson没有阻拦,他划开屏幕,看见通知栏下的微信图标明晃晃的挂着一条消息,发信人是William。(你在和谁讲话,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和他聊天?)

他熟知Hanson的手机锁屏密码,瘦削的之间点划几下解锁。他点开那条语音,外放的消息中,嘈杂的喧闹声中夹杂着粤语的普通话。那个人说,Hanson,你情节人回来剧组过好唔好呀?

陈霆的脸彻底阴沉下来。

“佢系边个啊,Hanson。”他呼出一口气,忍住想要将手里的东西砸向地面的冲动。那个备注William的港仔陈霆曾经见过许多次,甚至还有一次,Hanson专程跑到他的生日会现场为他庆祝。(他是谁啊。)

他将手机放在桌上,咔哒一声轻响。Hanson下意识的吞咽一下,垂下眼帘,看着地板没有回答。陈霆皱起眉来,按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的食指不耐烦的敲打着边缘。他在等Hanson给他一个解释,但是Hanson的一味沉默像是催化剂一样激怒了他。男人起身绕过桌子,转到对方面前,左手撑在桌沿低下头,那双眼睛闪烁着野兽的凶狠。

“我问你William系边个啊?”(我问你William是谁啊?)

带着强迫的询问语气让Hanson觉得难过。陈霆在怀疑他,这个认知让Hanson抬不起头来。他只用眼尾的余光瞟见陈霆凌厉的目光,被刺得心脏瑟缩了一下。他想这个男人到底是在帮派里成长起来的,浑身的带着血腥味儿的戾气,不是过了几年和平日子就能够消退的。他不否认这样的陈霆还在让他觉得恐惧,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还在香港的那些日子。

他尽量放平声音:“佢系我工作室嘅朋友,点解突然间问起佢?”(他是我工作室的朋友,为什么突然问起他?)

而陈霆只是瞪着他,半晌都没有说话。他还残留着一些过去的习惯,那些猜忌一旦涌上来,陈霆没办法让它们自主的消退下去。陈霆闭上眼,吐出胸腔压抑的那口浊气,转身离开餐桌旁边。

他不愿意让那些情绪伤害到Hanson,暂时离开或许是一个不错选择。

在Hanson能反应过来之前,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,伸手去取挂在Hanson的外套下方的大衣。他坐在玄关的台阶上,裹着厚重的羊毛大衣,瘦长的手指将短靴的鞋带一截一截扯紧系好。

Hanson发愣的看着他的背影。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涌进脑中,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,一把推开椅子,几步跨到门口,手指蜷起来,去拽陈霆的衣服。

“阿霆!”他是真的害怕看到陈霆离开的背影。在陈霆离开的那些日子里,Hanson最深的梦魇就是看到陈霆引着他,没有尽头的向前走。多少次他想要拉住那只手腕,可是无论他怎么追逐,都总是差那么一点点,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陈霆消失在一片黑暗里。

“你,你要去哪?我陪……”

陈霆说:“你去陪佢啦。”然后站起身,伸手拿走了鞋柜上面的钥匙。他裹着一件大衣出门,没有给Hanson留一个眼神。防盗门撞上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,Hanson慢慢抿起嘴唇,胸口闷得厉害。(你去陪他吧。)

他们之间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。他知道陈霆不是那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和他发火的人,但是让Hanson苦恼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,他没办法去改正,也没办法和陈霆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。那个男人明显不想和他谈什么,至少现在是这样。

他独自将餐桌上的残羹收拾起来,又将用过的碗筷洗涮干净。温水浸不透Hanson冰凉的指尖,他草草冲洗掉手上洗洁精的泡沫,回到房间里,在黑暗中,埋入那床散发着雪松的气息的被子。

Hanson将自己裹进被子,让陈霆的味道环绕住他。这样也好,他想,陈霆大概需要一点空间去冷静一下。陈霆总是这样,什么都不愿意同他讲,从前是,现在也是。Hanson总是要绞尽脑汁的去猜陈霆的心思,他将自己藏得太深,让Hanson觉得疲惫。

Hanson想,他需要一点时间,重新整理和面对他们的关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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