燎原.

“一千只蝴蝶的骸骨。”

 

【一八】一个段子

大概是刚到长沙的佛爷,没头没尾的段子,以前写的扔上来充数。

如果你愿意,它的题目可以叫做,能动手就别逼逼。


张启山从车上下来,站在巷子口往里头看了看。

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径,住户极少,两侧都是别家的院落围墙。常年返潮的墙根儿稀稀落落的生着一块一块深绿色的青苔,像是补丁一样贴在灰色的地面上。张启山凭着极佳的目力,勉强瞧见巷子尽头垂挂着一面白底黑字的幡儿。

他看不清那根竹竿儿挑着的破布上头写的是什么,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副官说:“佛爷,就这儿了。”

行走江湖的道士爱找这些个犄角旮旯儿的地方落脚,美曰其名“大隐隐于市”,但多半是为生活所迫,拿不出更多的钱让他们在住处上面挥霍。

张启山的眉头动了动。

虽然这位做的也是算命看相的活计,说到底也是九门的一位爷,加上市井中将他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些个传言,于情于理,这个人都不该屈居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巷子里,堂口连个像样的门面都没有。

副官在旁边问他进不进,张启山没说话,下颚稍稍收了收,颌首应允。他叫自己的亲兵都在巷外等候,副官将手里的地图折了几褶放入怀中,跟随张启山的脚步,朝尽头的那间铺子走去。

那扇木门已经有些腐朽的痕迹,大约已经经过了很久风雨的洗礼,张启山拉着铜门把手,客客气气的碰了几下,门里没有答应。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,又敲了一次,仍旧没有伙计来为他开门。张启山的眉心拧起来,他注意到门缝之间没有顶门杠的黑影,抱着尝试的心思,手上稍稍推了一下子。

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,被推开了一条刚好能够容人通过的缝隙。

撩开帘子的时候,堂屋里仍旧没有一个伙计过来招呼他。张启山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这宅子大门的方向。齐府绝对算不上大气,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,可是张启山上眼粗略一扫,就知道这宅子的风水是极适合的。

只是这院子里头的人,着实少了些。

他敏锐的捕捉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,转头便看到了从里堂走出来的齐铁嘴。

那算子清瘦,修长的裹在一身深色长褂里,走路显得晃晃悠悠的。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圆框的眼镜,镜片厚得反光,一双手拢在袖子里头,眉眼耷拉着,没精打采的。他一见门口戳着的两位军爷就笑了,仿佛那点颓意一扫而光似的。

“哎唷,正好。”

“什么正好?”

“时间,时间正好。”张启山觉得这算子脸上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,他与副官对视一眼,任凭对方将他二人引到桌旁。他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三只青瓷盖碗儿,烧釉成色极佳,一看就是好货。他颇带着些惊讶的意味,重新将齐铁嘴打量了一番。

用着这么好的玩意儿,舍不得给自己换套宅子?

隐隐有茶香飘过鼻尖,那算子请了张启山和张副官落座,自己又扭头去吩咐他身边那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小伙计,给堂内的炉子添上几块炭火。一时间房子里更暖了些,算子终于舍得把手从棉手笼里拿出来。

“不知今日军爷上门来,可是有事相问?”

他仍是轻轻浅浅的笑着,瘦长的手指执起茶盏,杯沿贴在唇畔。他说话的时候,眉眼也是耷拉着的,齐铁嘴一口一口啜饮杯中清亮的茶汤,厚重的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,真真是一幅老实极了的模样。

张启山怀疑有人提前为他通风报信,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通这信儿报得意义何在。他不动声色的观察齐铁嘴的表情和动作,最终垂下目光,将案上的茶杯端起来。

苦涩的茶香扑面而来,张启山压下杯盖,浅浅啜吸烫口的茶汤。旁边站着的副官在这时上前一步,由怀里摸出那张褶得方方正正的地图,一丝不苟的打开、展平,铺在桌面上。张启山的余光注视着齐铁嘴,他注意到算子的表情动了动。

齐铁嘴想说什么,在开口之前却被张启山抬起的手给压下去了。

张启山说:“齐先生,别忙,不妨先听一听。”

副官看到张启山的眼神,抿了抿嘴唇,开始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向齐铁嘴说明情况。这一次的斗是一个油斗,地下有不少宝贝,张启山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借机尽快与城里这几股势力熟悉起来,也好方便日后的计划。

那齐铁嘴算命,算的更是人心。他知道这二位军爷不是一般人,是真正能震得住下头的东西的,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,张启山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。更别提副官手里地图的那个斗,连凶都算不上。

于是也算子纹丝不动,在张启山询问他能否为此行断一卦吉凶时,他终于抬起眼睛来,看着那军爷的脸说:“我齐家有祖训在上,不闻政、不从军、不理奇闻异事。怕是这忙,在下帮不了。”

只见那军爷恍若未闻,只把图纸再往前推了推。

“齐先生。”

张启山加重了语气,而齐铁嘴只是端平了茶碗垂着眼帘,假意品茶,面上瞧不出个端倪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半晌,他才慢慢把托盘连带杯子一同放在木桌上,张启山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,算子清瘦的往他面前一站,镜片后的眉眼还是没精打采的。

“祖训不可破,还恕齐某难言。”

齐铁嘴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态度,这一次他脸上的笑也不见了。他转身要走,却被张启山的副官拦下,算子也不恼,只将两只细瘦手腕揣进宽大的袖口里,安安静静的往那一站,任凭张启山再说什么,他都一言不发。

这么一副撬不开嘴的模样让张启山也有点没辙了,他沉默下来,副官会意的将那副地图折起收回。

然后张启山站起来了。

就在齐铁嘴暗自松了口气,以为他终于能把这俩瘟神送出门的时候,张启山忽然冲他笑了一下。这一笑,笑得堂堂奇门八算的齐铁嘴生生从脊背窜上一股子寒意,浑身汗毛都炸开了。

然后算子听见那军阀用相当好听的声音,吐出了相当不友好的话。

“绑了,带回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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